爱极了川端康成的《雪国》，不愧是日本美学的巅峰，明暗交错，唯美空灵，哀婉悠长，宛若天成。

首先是美到令人窒息的句子，美学与哲学高度融合，韵味绵长。“镜面映现的虚像与镜后的实物在晃动，好像电影里的叠影一样。出场人物和背景没有任何联系。而且人物是一种透明的幻象，景物则是在夜霭中的朦胧暗流，两者消融在一起，描绘出一个超脱人世的象征世界。特别是当山野里的灯火映照在姑娘的脸上时，那种无法形容的美，使岛村的心都几乎为之颤动。”

这段话细品言近旨远。一是留白，为读者提供想象空间，为读者描绘出一幅梦幻而美丽的画面。二是黄昏意象为美好的相遇笼罩温暖的氛围，同时草蛇灰线，为凄美的结局埋下伏笔。三是镜面的雪景、灯火与叶子的脸交相辉映，雪景就是观察者的内心，二者都是纯粹的。与其说是雪景纯粹引起他的情感共振，或者说他“以我观物，物著我之颜色”，倒不如说是二者都是纯粹的，相遇后相得益彰，形成内外一体的情感升华。

其次是叶子的结局。我觉得“死”并不意味着结束，它是生命的升华和变形，也是作家虚无主义思想的体现。小说开始已奠定了叶子之死的隐性线索。作者把叶子比作萤火虫“她的眼睛同灯光重叠的那一瞬间，就像在夕阳的余晖里飞舞的夜光虫，妖艳而美丽。”而后又通过一只硬翅虫子的死亡，暗喻叶子的命运“有一些看上去好像是静静地死去了，但走近一看，发现它们还有知觉——抽搐着腿脚和触角，拼命地挣扎着。作为它们死亡的地方，这铺席显得太宽阔了。”与后面叶子的死惊人的相似“叶子的痉挛轻微得几乎看不出来，而且马上就停止了，她死了。落到地面后，叶子整个人处在昏迷状态，只有小腿在痉挛。”叶子之于雪国，如同夜虫之于铺席，太渺小，也太壮阔。

不难察觉到岛村对此的淡漠感。“不知为什么，岛村总觉得叶子并没有死。她的内在生命在变形，变成另一种东西”。死去的叶子在岛村看来是挣脱了躯体的自由灵魂。淡漠的岛村身后是“孤独的悲哀”的作家“物哀”的审美追求。叶子死亡和银河倾泻相结合实现了死亡的壮美与悲美的融合，从作家呈现的岛村的潜意识中可以洞见其接纳肉体之死与追求性灵之美的追求。这种诗化死亡的笔法是作家静态叙事的表现，叶子死亡是异于驹子坠落风尘的道路的，也在死亡中完成了让岛村找到生命意志的历程。

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轻盈、飘逸、圣洁、哀婉。这是叶子最后的眼泪，是驹子绝望的舞姿，是岛村徒劳的叹息。我只能缓缓接过这片片洁白，让无声的叹息飘到远方的雪国去……

（编辑/翁嘉倩）